那具尸体倒在玄关,而我半小时前刚给她递过快递精选章节
我叫许安,一个跑腿小哥。
工作就是风里来雨里去,用汗水换点辛苦钱。
直到那天,我接了一个给高档小区送文件的单子。开门的是个很漂亮的女人,身上有股好闻的香味。
半小时后,我被警察按在了地上。
他们说,那个女人死了,就死在玄关。而我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。
监控坏了,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。
更糟的是,我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上了。
我开始能看见一些奇怪的画面,听到一些不该存在的声音。
它们都属于那个死去的女人。
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,要么是凶手在演戏,要么是精神崩溃。
只有我自己知道,我没疯。
我看到的,是她留在这世上,最后的痕迹。
而这些痕迹,正在带我一步步走向那个藏在我身边,对我微笑的真正凶手。
1
我叫许安,一个跑腿的。
说好听点是同城即时配送员,说白了,就是个跑腿的。
这天下午,太阳毒得能把马路烤化。我接了个单,从城东送到城西的“观澜府邸”,跑腿费给了八十,是个大单。
送的是一份文件,客户特意打电话叮嘱,务必亲手交到收件人手上。
观澜府邸,听名字就知道是富人区。门口的保安跟审贼似的盘问了我半天,才放我进去。
门牌号是17栋1单元2101。
我按了门铃,里面传来一个有点慵懒的女声:“谁啊?”
“您好,有您的同城急送。”
门开了,一股混着香水味的冷气扑面而来。
开门的是个女人,三十岁上下的样子,穿着丝绸睡衣,长发微卷,长得很好看。
“给。”我把文件袋递过去。
她接过去,签收的时候,指甲上亮晶晶的红色蔻丹晃了我一下眼。
“谢了。”她声音淡淡的,签完字就要关门。
我“哎”了一声,提醒她:“麻烦给个好评。”
她似乎笑了下,没说话,关上了门。
任务完成,钱到手。我吹着口哨下楼,骑上我的小电驴,一头扎进热浪里。
生活嘛,就是这样,一单接一单,挣点辛苦钱。
我当时绝对想不到,这会是我平静生活的最后一单。
晚上九点,我刚在路边摊嗦完一碗粉,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就站到了我面前。
“许安?”其中一个国字脸问。
“啊,是我。”我嘴里还叼着根没吸溜完的粉。
“跟我们走一趟。”他亮出证件,语气不容置疑。
我懵了。
“不是,警察同志,我犯啥事了?”
“下午三点,你是不是去过观澜府邸17栋2101?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
“是啊,送了个文件。”
“收件人叫什么?”
“叫……我想想,”我掏出手机看订单记录,“叫柳莺。”
国字脸警察盯着我,眼神锐利。
“柳莺死了。”
我脑子嗡的一声,手里的筷子都掉在了地上。
“死了?”
“是的,死了。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。”
审讯室的灯白得刺眼。
我把下午的经过翻来覆去说了十几遍,嘴皮子都快磨破了。
“你确定她签收的时候,一切正常?”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察问。
“正常啊,就说了几句话,前后不到一分钟。”我急了,“你们查监控啊!”
国字脸冷笑一声:“2101门口的监控,下午那个时间段,坏了。”
我像被人迎头打了一闷棍。
这么巧?
“我……我手机里有订单记录,还有导航路线,都能证明我的时间!”
“这些只能证明你去过,不能证明你没杀人。”
我百口莫辩。
他们问我,为什么送个文件要那么久,导航显示我从小区门口到17栋楼下,多花了十分钟。
我能怎么说?我说我迷路了行不行?那小区跟个迷宫似的。
他们又问,为什么我的衣服袖口上,有跟死者丝绸睡衣一样的纤维。
我怎么知道?可能是她递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的。
所有巧合都凑在一起,我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。
我被关了二十四小时。
出来的时候,感觉天都变了。
我最好的哥们,高扬,来接的我。
他是我发小,开了个小律师事务所,一听说我出事,立马就赶过来了。
“安子,没事吧?”他拍着我的肩膀,递给我一瓶水。
“我他妈冤死了。”我一口气灌下半瓶水,声音都是哑的。
“我知道。”高扬眉头紧锁,“这事透着蹊跷。你放心,我帮你找最好的刑事律师。”
有他这句话,我心里稍微踏实了点。
回到我租的那个小单间,我把自己扔在床上,一动不想动。
脑子里乱糟糟的,全是柳莺那张脸,还有她指甲上鲜红的蔻丹。
我翻了个身,想睡觉,却怎么也睡不着。
就在我迷迷糊糊的时候,我忽然闻到了一股香味。
很熟悉的香味。
就是柳莺家里那股,混着冷气的香水味。
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。
房间里空荡荡的,哪来的香味?
我一定是太累,出现幻觉了。
我闭上眼,强迫自己睡觉。
可那股香味,越来越浓。
而且,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。
一个女人的声音,很轻,像是在叹气。
“不是他……”
我猛地睁开眼,心脏狂跳。
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。窗外的月光照进来,把一切都染得惨白。
我咽了口唾沫,对自己说,许安,你他妈是压力太大,别自己吓自己。
我缩进被子里,用被子蒙住头。
那一晚,我整夜都没敢再睁眼。
可那声叹息,和那句“不是他”,却像钉子一样,钉在了我的脑子里。
2
第二天,我又被叫去警局。
这次,我见到了一个新面孔。
一个女人,穿着白大褂,戴着口罩,露出一双冷静到近乎冷漠的眼睛。
“季瑶,法医。”她自我介绍,声音和她的眼神一样,没什么温度。
高扬请的律师跟在我身边,正在跟国字脸警察交涉。
季瑶没参与他们,而是走到我面前。
“许安?”
我点了点头。
她手里拿着一份报告,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。
“死者柳莺,死亡时间是下午三点十五到三点四十之间。致命伤是后脑遭钝器撞击,失血过多死亡。”
她说话像在念教科书,没有一丝情绪。
“你的订单完成时间是三点零八分。如果你是凶手,你的作案时间很充足。”
我捏紧了拳头。
“我说了,我不是凶手!”
季瑶没理会我的激动,继续说:“我们在死者指甲缝里,发现了少量皮屑组织。DNA检测结果出来了。”
她顿了一下,看着我。
“不是你的。”
我瞬间松了口气,整个人都快瘫了。
“那……那是不是就证明我没嫌疑了?”
“不。”季瑶摇头,“只能证明死前她可能跟别人有过抓挠。你依然是最大嫌疑人。”
我的心又沉了下去。
“我们还发现一个疑点。”季瑶翻了一页报告,“死者家里很整洁,几乎没有打斗痕迹。但我们在客厅地毯下,发现了一枚男士袖扣。不是你这个跑腿员会戴的牌子。”
我愣住了。袖扣?
警察显然也刚知道这个消息,国字脸的表情变得很微妙。
“我们会去调查。”他说。
从警局出来,高扬长舒一口气。
“安子,这是个好消息!只要找到袖扣的主人,你的嫌疑就能洗清大半。”
我却高兴不起来。
因为从我见到季瑶开始,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。
那股熟悉的香水味,若有若无地飘在我鼻尖。
还有那个女人的叹息声,就在我耳边。
我甚至觉得,柳莺……就站在季瑶的背后。
她穿着签收快递时那件丝绸睡衣,脸色惨白,头发湿漉漉的,静静地看着我。
我吓得一个哆嗦,猛地后退一步。
“怎么了?”高扬扶住我。
“没……没什么。”我脸色发白,不敢再看季瑶那边。
我一定是疯了。
接下来的几天,我被要求随传随到,哪儿也不能去。
工作停了,我只能待在出租屋里,像个困兽。
那种幻觉越来越严重。
我总能闻到那股香水味,听到柳莺的叹息。
有时候我半夜醒来,会看到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站在我床边。
我不敢开灯,也不敢动,只能闭着眼装睡,直到天亮。
我快被逼疯了。
高扬来看我,见我面色憔悴,眼下一片乌青,吓了一跳。
“安子,你得振作起来啊!”他给我带了饭,“律师说袖扣的调查有进展了,正在排查柳莺的社会关系。”
我扒拉着饭,没什么胃口。
“高扬,我跟你说个事,你别觉得我疯了。”
“你说。”
“我好像……能看见那个柳莺。”
高扬愣住了,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。
“你说什么?”
“我总能看见她,听见她说话。”我压低声音,“她好像有话想说。”
高扬的脸色变得很严肃。
他放下筷子,摸了摸我的额头。
“不烧啊。”他皱着眉,“安子,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?这案子把你给逼的……”
“我没疯!”我有些激动,“我说的都是真的!”
“好好好,我相信你。”高扬安抚我,“你别激动。这样,我认识一个心理医生,很厉害,要不你去看看?就当是聊聊天,放松一下。”
我看着他关切的眼神,心里一阵无力。
他也不信我。
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。
那天晚上,我又失眠了。
我躺在床上,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。
那股香水味,像雾一样笼罩着整个房间。
我知道,她又来了。
我干脆坐起来,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:
“柳莺,我知道是你。你要是真有冤屈,你就告诉我,凶手是谁。”
房间里静悄悄的。
只有窗外传来的风声。
我自嘲地笑了笑。
许安啊许安,你真是魔怔了。
就在我准备躺下的时候,我的手机突然亮了。
屏幕上,是一条推送新闻。
【本市知名企业家周启明,因涉嫌商业诈骗被警方调查】
新闻配图上,周启明穿着西装,打着领带,正被记者围堵。
他手腕上抬起,露出衬衫袖口。
那里,空了一块。
像是有个袖扣,不见了。
我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,浑身的血都凉了。
同时,耳边响起了柳莺那缥缈的声音。
“是他……也不是他……”
3
第二天,我拿着手机新闻,第一时间冲到了警局。
“我要见季瑶!”
门口的警察拦住我,一脸不耐烦。
国字脸正好从里面出来,看到我,皱了皱眉。
“许安?你来干什么?”
“你看这个!”我把手机递给他,“周启明!柳莺的案子是不是跟他有关?他的袖扣不见了!”
国字脸接过手机看了看,表情没什么变化。
“这件事我们已经知道了。正在调查。”
“那我的嫌疑……”
“在没抓到真凶之前,你的嫌疑无法排除。”他把手机还给我,下了逐客令,“回去等消息。”
我像一盆被浇了冷水的火。
他们根本不重视我提供的线索。
或者说,他们不相信我一个跑腿的,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。
我失魂落魄地往外走,在警局门口,看到了季瑶。
她刚下车,脱下身上的白大褂,露出里面的黑色职业装。
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。
“季法医。”
她看了我一眼,眼神里有些意外。
“有事?”
“周启明的新闻,你们看到了吧?”我急切地问,“袖扣是不是他的?”
季瑶没有直接回答。
她绕着我走了一圈,像是在检查一件证物。
“你状态很差。”她忽然说。
“我……”
“黑眼圈,眼神涣散,身上有股没睡好的味道。”她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,要把我剖开,“你在害怕什么?”
我被她看得有些发毛。
“我没害怕。”
“你在撒谎。”她语气肯定,“你的眼球布满血丝,瞳孔在不自觉地收缩。这是长期处于精神紧张和睡眠不足下的生理反应。你在怕,还是你看到了什么?”
我心脏猛地一跳。
这个女人,太敏锐了。
我犹豫了一下,还是决定赌一把。
“如果我说,我能看到柳莺,你信吗?”
我说完,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。
我以为她会像高扬一样,觉得我疯了,或者像警察一样,觉得我演戏。
但她没有。
她的眼神里没有嘲讽,也没有同情,只有一种纯粹的、探究的好奇。
“看到?什么形式?”她问。
“一个影子,能听到她说话。”
“她跟你说什么了?”
“她说……‘是他,也不是他’。”
季瑶沉默了。
她看着我,看了足足有半分钟。
就在我以为她要把我当精神病扭送医院的时候,她开口了。
“你的幻觉,很有意思。”
幻觉。
在她眼里,这依然是幻觉。
“跟我来。”她转身朝警局里面走去。
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,但还是跟了上去。
她带我去了她的工作地方——法医鉴定中心。
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味道扑面而来。
走廊里很安静,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脚步声。
她推开一扇门。
里面,是一间解剖室。
正中央的金属解剖台上,盖着一块白布。
我的腿瞬间就软了。
“你……”
“别怕。”季瑶的语气依然平静,“我不是让你看尸体。我是让你看这个。”
她走到旁边的桌子前,拿起一个物证袋。
里面,装着那枚在案发现场找到的袖扣。
银色的,上面刻着一个复杂的“Z”字形花纹。
“你看到的周启明照片里,他丢的袖扣,是这个牌子吗?”
我摇头:“照片太模糊,看不清。”
“嗯。”季瑶把袖扣放下,“袖扣的品牌很小众,是私人订制。我们查了购买记录,周启明的确是这家店的客户。但他说,这对袖扣,他早就送人了。”
“送给谁了?”
“他说他不记得了。”
这借口也太烂了。
“你们信?”
“信不信,需要证据。”季瑶看着我,“你说你能看到柳莺。那她有没有告诉你,凶器是什么?”
我愣住了。
她……好像真的在把我当成一个线索来源?
我努力回想。
这几天,我看到的画面都是碎片式的。柳莺的脸,她家的客厅,还有一片……模糊的红色。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。”我有些沮丧。
季瑶似乎并不意外。
“解剖报告显示,凶器是类似奖杯底座或者摆件之类的东西,有棱角,很重。”她走到解剖台边,“柳莺后脑的创口,有两处,形状不一。说明凶手至少击打了两次。”
她掀开了白布的一角。
我看到了柳莺的脸。
那张曾经很好看的脸,现在一片死灰,嘴唇发紫。
就在这时,我耳边又响起了那声叹息。
“疼……”
一股剧烈的刺痛从我后脑勺传来,我眼前一黑,差点栽倒。
我看到了。
我看到了一个画面。
柳莺倒在地上,血从她头下蔓延开。
一个人站在她面前,手里举着一个东西。
那是一个……水晶做的,像是一个星座摆件。
天秤座。
那个人,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,戴着帽子和口罩,看不清脸。
“一个摆件!”我脱口而出,“水晶的,天秤座的摆件!”
季瑶猛地回头看我,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震惊。
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我……我看到的。”
季瑶死死地盯着我,然后迅速走到电话旁,拨了个号码。
“是我,季瑶。立刻派人去柳莺家里再搜查一次。重点是客厅和卧室,寻找一个水晶材质的天秤座摆件。对,立刻!”
挂了电话,她转过身,一步步向我走来。
“许安。”
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。
“你看到的,还有什么?”
她的眼神,像一把刚刚磨好的解剖刀,要把我脑子里的所有东西,都挖出来。
4
从法医中心出来,我整个人都还是懵的。
季瑶最后什么也没多说,只是让我回去等消息,并且把我的手机号要了过去。
她说,如果再“看到”什么,随时联系她。
我不知道她到底信了我几分。
或许,她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……不稳定的,但可能有用的“实验品”。
回到出租屋,高扬已经在等我了。
他一脸焦急:“安子,你跑哪去了?打电话也不接。”
“去警局了。”
“怎么样?有进展吗?”
我把见到季瑶,以及我说出“天秤座摆件”的事告诉了他。
高扬听完,沉默了很久。
他走到窗边,点了根烟,深深地吸了一口。
“安子。”他转过身,表情很凝重,“你是不是真的……病了?”
又是这句话。
我心里一阵烦躁:“我没病!我说的都是真的!警察已经去柳莺家找那个摆件了!”
“就算找到了,也可能是巧合!你最近是不是在网上查了很多关于这个案子的事?”高扬走过来,按住我的肩膀,“人的大脑很神奇,有时候会把你看到的东西,潜意识里组合成你以为的‘幻觉’。”
我甩开他的手。
“你不信我?”
“我不是不信你,我是担心你!”高扬的语气很诚恳,“你现在是嫌疑人,精神状态这么不稳定,上了法庭对你很不利!对方律师会说你精神有问题,有暴力倾向!”
他的话,像一盆冷水,从我头顶浇下来。
我颓然地坐到床上。
他说得对。
就算我看到的是真的,谁会信?
在别人眼里,我就是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子。
高扬看我情绪低落,叹了口气,从包里拿出一个小药瓶。
“这是我托人弄的,安眠药。你最近都没睡好,今天晚上吃一片,好好睡一觉,别胡思乱想了。”
他把药瓶塞到我手里。
“我律所还有事,先走了。有任何事,随时给我打电话。”
他拍了拍我的肩膀,转身离开。
我看着手里的药瓶,心里五味杂陈。
高扬是真心为我好。
可这份“好”,却让我觉得更加孤立无援。
晚上,我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。
高扬给的安眠药就放在床头柜上。
我到底要不要吃?
吃了,或许能睡个好觉,不再被那些幻觉折磨。
可万一……万一我睡着了,柳莺再想告诉我什么,我听不见了怎么办?
我正犹豫着,手机震了一下。
是季瑶发来的短信。
【找到了。】
简简单单三个字,却让我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。
找到了!
那个天秤座的水晶摆件!
我不是在胡说八道!
巨大的狂喜过后,是一阵后怕。
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我为什么能看到这些?
短信又进来一条。
【摆件上除了柳莺的指纹,还有第三人的指纹,很模糊,正在比对。另外,我们在摆件底部,发现了周启明的公司go。】
我的心跳得飞快。
周启明!又是他!
袖扣是他定制的,凶器也跟他公司有关。
他绝对脱不了干系!
我立刻把这条消息转发给了高扬。
我想让他看看,我不是疯子!
很快,高扬的电话就打了过来。
“安子,你从哪得到的消息?!”他的声音很激动。
“是季法医告诉我的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。
“她……她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些?这都是警方内部的调查信息。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安子,你听我说,”高扬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,“你离那个季瑶远一点。她一个法医,主动跟你接触,还透露案情,这不合规矩。她可能在套你的话,或者在利用你。”
“利用我?”我不解。
“你想想,你现在是头号嫌疑人。她让你觉得她相信你,你就会把所有‘看到’的东西都告诉她。万一你说的东西,有一部分能跟证据对上,但在关键地方又有偏差,那不就正好坐实了你精神有问题,是在臆想吗?到时候,你就是个畏罪之下精神失常的杀人犯!”
高扬的分析,让我背后一阵发凉。
是啊。
季瑶为什么会相信我?
她可是个法医,只相信科学和证据。
一个能看到鬼的跑腿小哥,在她眼里,不该是个笑话吗?
除非,她另有目的。
“那……那我该怎么办?”我有些六神无主。
“什么都别做,什么都别说。就等律师的消息。”高扬在电话那头说,“你把心思放回自己身上,好好休息。你现在最重要的,是保持一个正常人的状态。”
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
挂了电话,我看着床头那瓶安眠药。
高扬说得对。
我现在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了。
我需要一个好睡眠。
我拧开瓶盖,倒出一片白色的小药片,和着水吞了下去。
药效很快就上来了。
我的眼皮越来越重,意识开始模糊。
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,我耳边又响起了柳莺的声音。
这一次,她的声音不再是叹息,而是带着一丝急切。
“别睡……”
“药……”
“别信他……”
后面的话,我听不清了。
浓重的睡意像潮水一样,将我彻底淹没。
5
我这一觉,睡得天昏地暗。
醒来的时候,已经是第二天中午。
阳光从窗帘缝里挤进来,在地上投下一道光斑。
我头疼欲裂,感觉像是被人打了一顿。
我晃了晃脑袋,试图回想起昨晚的事。
安眠药……柳莺的声音……
她说“别睡”,“药”,“别信他”。
别信谁?
高扬吗?
这个念头一冒出来,我就立刻掐灭了。
不可能。
高扬是我最好的兄弟,他怎么会害我。
我一定是听错了,或者是睡前胡思乱想产生的幻听。
我挣扎着起床,刚下地,手机就响了。
是季瑶。
“来警局一趟。”她的声音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调子。
“又有什么事?”我的声音很沙哑。
“柳莺家门口的监控,修复了一部分。”
我心里一紧,立刻清醒了大半。
“我马上到!”
我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出门,连早饭都没吃。
到了警局,还是那间熟悉的审讯室。
但这次,气氛有些不一样。
国字脸警察看我的眼神,不再像之前那么充满敌意。
季瑶也在。
她递给我一台笔记本电脑。
“这是案发当天下午,两点五十分到三点二十分的监控录像。你看一下。”
我点开播放。
画面很模糊,有些跳帧,但能看清。
三点零五分,穿着跑腿工作服的我,出现在画面里,按了门铃。
三点零八分,我离开。
一切都和我说的吻合。
我松了口气。
“继续看。”季瑶说。
画面继续播放。
三点十五分,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,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人,出现在画面里。
他没有按门铃,而是直接用钥匙打开了门。
进去之后,过了大概十分钟,三点二十五分,他从里面出来了。
出来的时候,他手上多了一个黑色的垃圾袋。
他走得很匆忙,全程低着头,看不清脸。
“这个人是谁?”我问。
“不知道。”国字脸警察说,“身形跟你有点像。”
我心里又是一沉。
“但这不能证明是我啊!我走的时候,穿的还是工作服!”
“是。”季瑶点了点头,“所以,你暂时摆脱了直接作案的嫌疑。因为柳莺的死亡时间,很可能就是黑衣人进去的这十分钟里。”
“那你们抓到他了吗?”
“这个小区出口很多,很多地方的监控都有死角。我们正在追查。”国字脸说。
我看着视频里那个鬼鬼祟祟的黑影,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
这个人……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。
“能把视频再放一遍吗?”
季瑶把进度条拉了回去。
我一遍又一遍地看。
就在黑衣人转身离开的时候,他的手腕,不经意地从袖口里露了出来。
他的手腕上,戴着一串佛珠。
深褐色的,珠子很小。
我瞳孔猛地一缩。
这串佛珠……
我太熟悉了!
是高扬!
高扬手腕上,就常年戴着一串一模一样的佛珠!他说是在庙里求的,保平安!
怎么会是他?
不可能!绝对不可能!
他为什么要杀柳莺?他甚至都不认识她!
我脑子里一团乱麻,冷汗瞬间就下来了。
“你怎么了?”季瑶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异常。
“没……没什么。”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“就是觉得……抓到这个人,我就能洗清冤屈了。”
我不敢说。
我不敢把我对高扬的怀疑说出来。
我需要证据。
而且,万一只是巧合呢?戴佛珠的人多了去了。
我不能因为一串佛珠,就怀疑我最好的兄弟。
从警局出来,我整个人都魂不守舍。
季瑶跟着我走了出来。
“你看到了什么?”她在我身后问。
我停下脚步,没有回头。
“没什么。”
“许安。”她走到我面前,直视我的眼睛,“你的表情告诉我,你认出了视频里的人。或者,你认出了他身上的某个特征。”
我躲开她的目光。
“我说了,没有。”
“你在保护他?”季瑶的语气里带了一丝压迫感,“你知不知道,包庇罪犯,是什么后果?”
“我没有!”我有些失控地吼了一句。
吼完,我就后悔了。
我深吸一口气,平复了一下情绪。
“季法医,谢谢你帮我。但这件事,请让我自己处理。”
说完,我转身就走。
我没有回家,而是直接去了高扬的律师事务所。
我需要一个解释。
我必须当面问清楚。
事务所不大,地段很好。
前台小妹认识我,笑着跟我打招呼:“安哥,来找扬哥啊?他在会客室呢。”
我点了点头,径直往里走。
会客室的门是磨砂玻璃的,我能看到里面有两个人的影子。
我刚准备敲门,就听到里面传来高扬的声音。
“……你放心,许安那边,我稳得住。他现在精神状态很差,我说什么他都信。”
我的手,停在了半空中。
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,是个男人的,有些耳熟。
“那就好。那个跑腿的,不能让他再乱说话了。必要的时候……”
后面的话,声音压得很低,我听不清。
但我听清了高扬的回答。
“我知道该怎么做。他吃的药里,我已经加了点东西。再过几天,他就该去他该去的地方了。”
该去的地方?
精神病院吗?
我浑身的血,一瞬间凉到了底。
那瓶安眠药!
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扶着墙干呕起来。
门,突然开了。
高扬和另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。
看到我,高扬的脸色瞬间变了。
而他身边那个人,一抬头,和我四目相对。
是周启明。
6
那一瞬间,空气都凝固了。
周启明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,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。
而高扬,他的震惊只持续了两秒,随即就被一种复杂的,我看不懂的情绪所取代。
“安子……”他张了张嘴,像是要解释什么。
我看着他,看着这个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。
我看着他手腕上那串深褐色的佛珠。
视频里的黑影,会客室里的对话,加了料的安眠药……
所有线索,在这一刻,都串联了起来。
我的心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疼得我喘不过气。
“药里……你加了什么?”我开口,声音嘶哑得不像我自己的。
高扬的眼神闪躲了一下。
“安子,你听我解释……”
“解释?”我笑了,笑得比哭还难看,“解释你为什么要害我?解释你为什么要和这个男人串通一气?”
我指着周启明。
周启明冷哼一声,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,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只蚂蚁。
“高律师,看来你的朋友,听到了些不该听的东西。”
“周总,您先走。”高扬挡在我面前,对周启明说。
周启明没再说什么,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转身离开了。
会客室的走廊里,只剩下我和高扬。
“为什么?”我盯着他,一字一句地问。
“安子,我做的一切,都是为了你好。”高扬走近一步,试图抓住我的胳膊。
我厌恶地躲开了。
“为我好?为我好就是给我下药,想把我送进精神病院?为我好就是跟杀人凶手同流合污?”
“周启明不是凶手!”高扬急切地辩解,“杀柳莺的,另有其人!”
“那你呢?”我逼视着他,“案发那天下午,你去柳莺家干了什么?你为什么要穿着那身衣服?”
高扬的脸色彻底白了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?”
“监控拍到了。”
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,靠在了墙上。
“我……”他闭上眼,满脸痛苦,“我不能说。”
“不能说?”我气得浑身发抖,“高扬,我拿你当兄弟!我出了事,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!可你呢?你他妈在背后捅我刀子!”
“我没有!”他猛地睁开眼,眼眶通红,“安子,你相信我,我没有害你!我只是……有苦衷。”
“苦衷?你的苦衷,就是让我去顶罪,让我变成一个疯子?”
我的声音越来越大,引来了事务所其他人的注意。
前台小妹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。
“都出去!”高扬冲她吼了一句。
然后,他拉着我,把我拽进了他的办公室,反锁了门。
“许安,你听我说完。”他喘着粗气,“柳莺的死,牵扯到很多人,很多事。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。周启明只是其中一环。我接近他,是为了查出真相!”
“查真相?你当自己是警察还是卧底?”我冷笑。
“我是个律师!”他说,“我有我自己的办法。我让你吃药,是想让你暂时‘病’得重一点,这样警察就不会再盯着你,我可以有更多时间去查。等你安全了,我自然会帮你澄清一切!”
这套说辞,听起来天衣无缝。
如果我没听到他跟周启明的对话,我可能真的会信。
可现在,我只觉得恶心。
“所以,你去柳莺家,也是为了查案?”我问。
高扬犹豫了。
“是……是。我去拿一样东西。”
“什么东西?”
“一个U盘。”他说,“柳莺手上,有一个对周启明很不利的U盘。我去的时候,她已经死了。我找到了U盘,然后处理了一下现场,就离开了。”
“处理现场?你手上那袋垃圾,装的是什么?”
“是……是真正的凶器。那个天秤座摆件。”
我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。
他拿走了凶器!
“你把它扔哪了?”
“一个废弃的工地。我本想过几天,用匿名的方式,把东西交给警方。”
我看着他,感觉自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。
他说的话,半真半假。
他在极力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为了兄弟,不惜以身犯险的卧底英雄。
可他眼底深处的慌乱,骗不了人。
而且,我耳边又响起了柳莺的声音。
那声音里,带着深深的怨恨和悲哀。
“骗子……”
“他一直在骗你……”
我定了定神,看着高扬。
“好。”我说,“我相信你。但是,你要把那个U盘,还有凶器,都交给我。由我来交给警察。”
高扬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“不行!”他断然拒绝,“太危险了!你不能再牵扯进来了!”
“我已经在了。”我一步不让,“东西给我,否则,我现在就去报警,把你下午穿着黑衣出现在柳莺家门口的事,告诉警察。你自己选。”
我们对视着。
空气中,是无声的角力。
最终,他败下阵来。
“好。”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,“我给你。但是,你要答应我,拿到东西,就立刻离开这个城市,走得越远越好。”
“可以。”
我答应得干脆。
但我心里清楚,我哪儿也不会去。
游戏,才刚刚开始。
7
高扬带我去了那个废弃工地。
天已经黑了。
工地上荒草丛生,到处都是钢筋水泥。
他领着我,走到一个半塌的工棚后面,从一堆建筑垃圾里,翻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。
袋子打开,里面是用好几层报纸包着的东西。
正是那个水晶天秤座摆件。
上面还沾着已经干涸的,暗褐色的血迹。
我的胃里一阵翻腾。
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U盘,一起递给我。
“东西都在这里了。”高扬看着我,眼神复杂,“安子,拿着它,走吧。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,重新开始。”
我接过东西,沉甸甸的。
“你呢?”我问。
“我会处理好剩下的事。”他说,“你放心,我不会让你有事的。”
他还在演。
演一个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悲情角色。
我点了点头,没再多说什么。
“保重。”
我转身离开,没有回头。
我能感觉到,他的目光一直跟在我背后,直到我消失在夜色里。
我没有回家,而是打车去了市中心的一家网吧。
这个时候,只有网吧最安全。
我开了个包间,把门锁好。
我先用手机拍下了摆件的各个角度,特别是底部的公司go和上面的血迹,然后把照片加密上传到了云盘。
做完这一切,我才把那个U盘插进电脑。
U盘里只有一个文件夹,文件夹里,是几十个视频和音频文件。
我点开了第一个视频。
画面晃动,似乎是偷拍的。
地点像是一个高档会所的包间。
视频里,周启明正和几个脑满肠肥的男人推杯换盏。
柳莺也在。
她穿着性感的短裙,坐在周启明身边,巧笑嫣然地给他们倒酒。
他们的对话内容,不堪入耳。
全是关于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,洗钱,贿赂……
我心头一震。
原来,柳莺是周启明的情妇,也是他生意场上的“工具”。
这个U盘,就是她给自己留的护身符。
我继续往下看。
后面的视频和音频,记录了更多周启明和他的商业伙伴们的罪证。
牵扯到的人,地位一个比一个高。
这是一个巨大的犯罪网络。
而柳莺,掌握着足以把他们所有人都送进监狱的证据。
她想脱身。
或者说,她想用这些证据,换一大笔钱,然后远走高飞。
所以,她死了。
我看得脊背发凉。
这里面的水,比我想象的要深得多。
难怪高扬让我赶紧走。
他不是怕我危险,他是怕我看到这些东西。
可是,高扬在其中,又扮演了什么角色?
他为什么要帮周启明拿回U盘,处理凶器?
他仅仅是周启明的律师吗?
我往下翻着文件,突然,在一个音频文件上停住了。
文件的命名很奇怪,是一串日期。
【0715】。
我点开它。
里面,是柳莺和一个男人的对话。
男人的声音,经过了处理,有些失真。
但那个声线,那个说话的语调……
我太熟悉了。
是高扬。
【柳莺:高律师,事情都办妥了吗?】
【高扬:嗯,周启明已经相信,许安就是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。只要再过几天,等药效彻底发作,他就会被强制送医。到时候,你就可以拿着U盘,安心地走了。】
【柳莺:他可是你最好的朋友。】
【高扬(笑):朋友?在这个圈子里,只有利益,没有朋友。他一个跑腿的,能帮我办成这么大的事,也算他的荣幸了。】
【柳莺:那笔钱……】
【高扬:放心,事成之后,一分都不会少你的。我们合作愉快。】
录音到这里,结束了。
我的手,抖得握不住鼠标。
耳朵里嗡嗡作响,什么都听不见。
原来是这样。
原来,从头到尾,这就是一个局。
一个由我最好的兄弟,亲手为我设下的局。
他利用柳莺想脱身的心理,和她合谋,导演了这出戏。
让我送快递,是为了制造我作案的时间和机会。
弄坏监控,是为了让我百口莫辩。
给我下药,是为了把我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。
而他,就可以借着帮我“洗冤”的名义,接触到案件的核心,名正言顺地从周启明那里,拿到他想要的“律师费”。
事成之后,他再杀了柳莺,拿走U盘,黑掉那笔钱。
到那个时候,我,一个杀人犯加精神病,柳莺,一个死去的情妇。
所有的秘密,都将被永远埋葬。
他高扬,才是最大的赢家。
好一个“合作愉快”。
好一个“没有朋友,只有利益”。
我靠在椅子上,闭上眼睛,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。
这不是伤心。
是愤怒。
是彻骨的,被背叛的寒冷。
我慢慢地,把眼泪擦干。
然后,我睁开眼,看着电脑屏幕。
眼神,一点点变得冰冷。
高扬。
你不是喜欢玩游戏吗?
好。
那我们就,好好玩玩。
8
离开网吧的时候,天已经快亮了。
我一夜没睡,但精神却异常亢奋。
愤怒是最好的燃料。
我没有直接去找警察。
现在去,我手里的证据并不足以把高扬和周启明一网打尽。
U盘里的内容虽然劲爆,但高扬完全可以反咬一口,说是我栽赃陷害。
那个音频,他的声音经过处理,鉴定起来需要时间。
而这段时间,足够他们做很多事了。
我需要一个更强有力的,能直接切入官方调查体系的盟友。
我第一个想到的,就是季瑶。
我拨通了她的电话。
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。
“喂?”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,但依旧冷静。
“是我,许安。”
“有事?”
“我想见你。”我说,“我拿到了一些东西,你一定会感兴趣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。
“地址发给我。”
我们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见了面。
我挑了个最角落的位置。
她来的时候,换上了一身便装,长发扎成了马尾,看起来比穿着白大褂时多了几分生气。
她在我对面坐下,没点东西。
“什么东西?”她开门见山。
我把一个新买的U盘推了过去。
“这里面,有一些视频和音频。是柳莺偷录的。”
她接过U盘,并没有立刻查看。
她的目光落在我脸上。
“你从哪弄到的?”
“一个‘朋友’给的。”我没有说出高扬的名字,“我用凶器跟他换的。”
季瑶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。
“凶器在你手上?”
“在我手上,很安全。”我说,“现在,我们来谈个条件。”
“条件?”她似乎觉得有些好笑,“许安,你现在的身份,好像没资格跟我谈条件。”
“不,我有。”我迎上她的目光,毫不退缩,“U盘里的东西,足以扳倒周启明和他背后的一大票人。这对你们警方来说,是大功一件。而我,要的很简单。”
“说。”
“第一,我需要你,以你个人的名义,帮我。这件事,暂时不能让你们警局的其他人知道,特别是那个国字脸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我不确定,你们内部,有没有周启明的人。”我看着她,“这么大的案子,他不可能没有准备。”
季瑶的眼神闪了闪,没有反驳。
“第二,”我继续说,“我需要你动用法医中心的关系,帮我查一样东西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我怀疑,我被人下药了。一种……能让人产生幻觉,精神错乱的药。”我把高扬给我的那个药瓶,放在了桌上。
季瑶拿起药瓶看了看。
“只是普通的安眠药瓶。”
“里面的药,被换过了。”我说,“我要知道,这到底是什么药,有什么副作用,以及,怎么解。”
她看着我,沉默了很久。
“我可以答应你。”她终于开口,“但是,我也有我的条件。”
“你说。”
“我要知道,你是怎么找到凶器的?还有,你是怎么‘看到’柳莺,‘听到’她说话的。”她的眼神里,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探究,“我要知道关于你的,所有真相。”
轮到我沉默了。
这是我的秘密。
是我唯一的底牌。
我能相信她吗?
这个冷静得近乎冷酷的女人。
我看着她的眼睛。
那里面没有怜悯,没有同情,但也没有恶意。
只有对真相的执着。
也许,一个只相信真相的人,才是最值得信任的。
“好。”我点了点头,“我告诉你。”
我把我从案发后开始的那些“灵异”经历,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。
包括闻到香水味,听到叹息,看到柳莺的鬼影……
我一边说,一边观察她的表情。
她没有任何惊讶或者觉得我荒谬的表情。
她只是静静地听着,像是在听一个普通的案情陈述。
直到我说完。
她才开口,问了第一个问题。
“除了柳莺,你还能看到别的吗?”
我愣了一下,摇了摇头。
“目前没有。”
“你父母,或者家族里,有类似经历的人吗?”
“没有,我是个孤儿。”
她点了点头,似乎在思考着什么。
“好了,我知道了。”她站起身,收起了U盘和药瓶,“你的条件,我接受。药检结果出来,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。U盘的内容,我也会尽快核实。”
她走到门口,又停下脚步,回头看我。
“许安。”
“嗯?”
“在你‘看到’下一次东西之前,找个安全的地方,躲起来。”她说,“现在,想让你死的人,可能不止一个了。”
说完,她转身离开,消失在清晨的阳光里。
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,心里第一次有了一丝……安稳的感觉。
我不再是一个人战斗了。
9
接下来的两天,我像个幽灵一样,在城市里游荡。
我不敢回出租屋,也不敢住酒店。
我白天混在人最多的商场和公园,晚上就找个通宵的网吧或者影院眯一会。
高扬和周启明肯定在疯狂地找我。
我换掉了手机卡,身上只带着少量现金。
那把沾血的凶器,被我用塑料袋层层包好,藏在了一个大型超市的投币储物柜里。
钥匙,被我扔进了江里。
我只记得储物柜的号码和密码。
这是我最后的护身符。
季瑶那边,一直没有消息。
我有些焦躁。
她不会是拿了东西,就把我卖了吧?
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。
直觉告诉我,她不是那样的人。
第三天晚上,我躲在一个老旧的录像厅里,看一部我根本看不进去的武侠片。
周围都是打着鼾的大叔。
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,我忽然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水味。
我瞬间清醒。
柳莺来了。
我环顾四周,录像厅里光线昏暗,什么也看不清。
但那股香味,却越来越浓烈。
而且,我听到了她的声音。
不再是叹息,也不是怨恨。
而是一种……引导。
“仓库……”
“港口的……三号仓库……”
声音断断续续,很微弱,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
仓库?
港口的三号仓库?
她想告诉我什么?
我立刻离开了录像厅。
现在是深夜,去港口太危险了。
但我的直觉告诉我,必须去。
这可能是个陷阱。
也可能是个机会。
我打了一辆黑车,跟司机扯了半天,才让他愿意在半夜跑一趟港口。
深夜的港口,一片死寂。
只有远处灯塔的光,一下一下地扫过漆黑的海面。
空气里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味和铁锈味。
我找到了三号仓库。
那是一个巨大的,已经废弃的铁皮仓库。
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。
我绕着仓库走了一圈,发现侧面有一个窗户,玻璃碎了,用木板钉着。
我费了点劲,把木板撬开一条缝,钻了进去。
仓库里漆黑一片。
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,光柱在黑暗中晃动。
里面堆满了各种废弃的货箱和杂物,积了厚厚一层灰。
柳莺的声音,又在耳边响起。
“这里……”
“他在这里……”
我顺着声音的指引,往仓库深处走去。
手电筒的光,照在了一个角落。
那里,堆着几个半人高的木头箱子。
其中一个箱子上,盖着一块帆布。
我走过去,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。
我伸出手,慢慢地,掀开了帆布。
帆布下,躺着一个人。
一个男人,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,戴着帽子和口罩。
就是监控视频里,那个从柳莺家出来的黑衣人。
他双眼圆睁,表情惊恐,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。
他的胸口,插着一把匕首。
血,已经流干了。
我吓得连连后退,手机都差点掉在地上。
死了。
黑衣人死了。
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用手电筒照向他的脸。
我摘掉了他的口罩。
看清他脸的那一刻,我如遭雷击。
这张脸……
我认识!
他不是高扬!
他是高扬律所的一个助理,叫李伟。平时不怎么爱说话,很内向的一个小伙子。
为什么会是他?
是他杀了柳莺?
然后高扬又杀了他灭口?
不对。
如果他是凶手,高扬为什么要替他处理凶器,拿走U盘?
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?
我脑子乱成一锅粥。
就在这时,我听到了仓库外面,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。
不止一辆。
车灯的光,从我钻进来的那个窗户缝里扫了进来。
我心里一惊,立刻关掉了手机手电,躲在了一个巨大的货箱后面。
仓库的大门,被人用液压钳剪开。
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,拿着手电筒走了进来。
为首的,是周启明。
他身后,跟着一脸阴沉的高扬。
“人呢?”周启明冷冷地问。
“应该就在这里。”高扬打着手电四处照,“他给我发信息,约我来这里交易。”
我心里一沉。
高扬在骗他。
这根本就是个圈套。
一个引我出来,然后除掉我的圈套。
柳莺的鬼影,不是在指引我。
是在警告我!
“分头找!”周启明下令。
几道手电筒的光,开始在仓库里四处晃动。
我屏住呼吸,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。
光柱,离我越来越近。
突然,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是短信。
在这死寂的仓库里,这点声音被无限放大。
“谁?!”
几道光柱,同时朝我这边射了过来。
我暗骂一声,暴露了!
我撒腿就跑。
“在那边!抓住他!”
身后传来高扬和周启明的怒吼。
我像只无头苍蝇一样,在迷宫般的货箱之间穿梭。
我只有一个念头:跑!
跑到门口,我就有救了!
就在我快要冲到门口的时候,一个人影,突然从旁边闪了出来,一脚把我踹倒在地。
我摔了个狗吃屎,手里的手机也飞了出去。
我抬头,看到高扬那张狰狞的脸。
“安子,”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喘着粗气,“游戏结束了。”
周启明和其他人也围了上来。
我看着他们,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,拍了拍身上的土。
“是啊。”我笑了,“游戏结束了。”
“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。”周启明走到我面前,眼神冰冷。
他从手下那里拿过一根钢管,掂了掂。
“U盘呢?”
“毁了。”我说。
“嘴硬。”周启明举起了钢管,“我会让你开口的。”
“周总,别急。”我看着他,慢悠悠地说,“在动手之前,你难道不好奇,地上的尸体是谁吗?”
周启明愣了一下,顺着我的目光看去。
当他看清李伟的脸时,他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“是他?!”
“看来你认识。”我说,“那你就更不好奇,是谁杀了他吗?”
“是你!”高扬在一旁吼道。
“不,不是我。”我摇了摇头,看向仓库的另一个阴暗角落。
“杀了他的,是他。”
所有人都顺着我的目光看去。
那里,空无一人。
周启明和高扬都觉得我疯了。
“他在胡说八道!赶紧解决他!”高扬急了。
“等等。”
一个清冷的女声,突然从仓库门口传来。
所有人回头。
季瑶站在门口,身后,是十几名荷枪实弹的特警。
红蓝色的警灯,在仓库外无声地闪烁,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忽明忽暗。
她看着我,眼神里有一丝赞许。
“干得不错。信号发射器很好用。”
我摸了摸口袋。
那里,有一个我从旧手机上拆下来的GPS定位器。
刚才那条短信,是她发来的。
【动手。】
10
局势瞬间逆转。
周启明和他的手下,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特警按倒在地。
只有高扬,他没有反抗,也没有逃跑。
他就那么站着,死死地盯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……怨毒。
“你……你算计我?”
“彼此彼此。”我走到他面前,“我只是把你对我做的事,还给你而已。”
“许安!”他突然激动起来,一把抓住我的衣领,“你这个蠢货!你毁了所有!你什么都不知道!”
两个警察上来,把他反剪双手,强行拉开。
他还在不甘心地冲我嘶吼。
现场一片混乱。
季瑶走到我身边。
“你没事吧?”
我摇了摇头。
然后,我指了指李伟的尸体。
“他是谁?为什么会死在这里?”
季瑶看了一眼尸体,又看了看高扬,眼神变得深邃。
“这个问题,我想,你的好兄弟,会给我们答案的。”
审讯室里,高扬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。
他一言不发,无论警察问什么,他都用沉默对抗。
我和季瑶在隔壁的观察室,看着监控画面。
“他还不肯说?”我问。
“嗯,嘴很硬。”季瑶说,“他说,要见你。”
我愣了一下。
“见我?”
“对。”
我犹豫了。
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。
“去吧。”季瑶说,“有时候,压垮骆驼的,不是稻草,而是最后一句话。”
我走进了审讯室。
警察都出去了,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高扬。
他抬起头,看着我。
几天不见,他憔悴了很多,下巴上全是胡茬,眼睛里布满了血丝。
“坐。”他声音沙哑。
我在他对面坐下。
我们之间,隔着一张冰冷的铁桌。
“为什么?”我问出了和他一样的问题。
他自嘲地笑了笑。
“安子,在你心里,我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
“我最好的兄弟。”我说。
“是啊。”他低着头,看着自己手上的镣铐,“所以,我做的所有事,你都觉得是在害你,对吗?”
我不说话。
“你觉得,是我和周启明串通,杀了柳莺,然后嫁祸给你,对不对?”
“难道不是吗?”我反问。
他摇了摇头。
“杀了柳莺的,是李伟。”
我心里一惊。
“他是周启明的人?”
“不。”高扬抬起头,看着我,眼睛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痛苦和挣扎,“他是我的人。”
我彻底懵了。
“什么意思?”
“李伟,是我安排在周启明身边的卧底。”
高扬的声音,很轻,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,敲在我的心上。
“周启明做的那些事,我早就知道了。我一直在搜集他的证据。李伟就是我最重要的一枚棋子。柳莺手上的U盘,本来是李伟要拿的,但是被柳莺抢先了。”
“柳莺想用U盘敲诈周启明,但她不信任周启明,也不信任我。她只想自己跑路。所以,她背着我,联系了一个买家。”
“谁?”
“我不知道。她很谨慎。我只知道,交易时间越来越近。我没办法,只能铤而走险。”
“所以,你策划了这一切?”我问。
“是。”他点头,“我需要一个契机,一个能让我光明正大介入这件事,又能让周启明信任我,同时还能把警方的视线引开的契机。”
“所以,你选择了我。”我的声音很冷。
“是。”他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愧疚,“对不起,安子。我知道这很自私,很混蛋。但是,我没有别的办法。你是我的发小,你出了事,我来帮你,天经地义,谁都不会怀疑。”
“我让你送快递,是我算好的时间。我知道2101门口的监控那个时间段会‘坏掉’。我让李伟在你离开后动手,拿到U盘,然后伪造现场。我会帮你请最好的律师,帮你周旋。同时,我会用帮你‘摆平’这件事为由,接近周启明,取得他的信任。”
“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。可是,我没想到,李伟失手了。”
“他不是失手,他是故意杀了柳莺。”我纠正他。
“不!”高扬激动地反驳,“李伟不是那样的人!他只是想拿到U盘,一定是柳莺反抗,他才……误杀了她。”
“那U盘呢?”
“李伟没找到。他说柳莺临死前,把U盘藏了起来。他搜遍了屋子也没找到。所以,我只能让你先顶着。我想,只要周启明相信你是凶手,他就会放松警惕,我才能找到机会,查出U盘的下落,和杀死柳莺的真凶。”
“真凶不就是李伟吗?”
“不!杀了柳莺的,和杀了李伟的,是同一个人!”高扬的眼睛里,透着恐惧,“那个人,拿走了U盘,然后杀了李伟灭口。他还想杀了我。在仓库那天,他给我发消息,用你的名义约我过去,说要用U盘跟我换李伟。我去了,才知道是个圈套。”
他说得情真意切,脸上痛苦的表情也不像是装的。
可是,那个录音呢?
“那你和柳莺的通话录音,怎么解释?”我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,“你说,等我被送进精神病院,你们就合作愉快。”
高扬愣住了。
“什么录音?”
我看着他的表情,不像是装的。
难道……
一个可怕的念头,在我脑海里升起。
那个U盘里,从一开始,就有问题。
有人,在U盘里放了伪造的录音,目的就是为了离间我和高扬。
而那个人,才是藏在最深处的,真正的黄雀。
11
我把录音的事,告诉了高扬。
他听完,整个人都傻了。
“不可能……这不可能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“柳莺为什么要这么做?她为什么要害我?”
“不,不是柳莺。”
我和高扬同时抬起头,看向门口。
季瑶走了进来。
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。
“音频文件我们找专家分析过了。”她说,“是合成的。用你平时通话的声音,剪辑拼接,再进行技术处理。做得很高明,但还是有破绽。”
高扬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,瘫坐在椅子上。
“是谁……到底是谁……”
“这个问题,我们也很想知道。”季瑶把文件放在桌上,“还记得在凶器上发现的第三个指纹吗?我们比对过了,不是周启明的,不是李伟的,也不是高扬你的。”
她顿了顿,看向我。
“我们把指纹输入了全国数据库。今天早上,结果出来了。”
她翻开文件。
“指纹的主人,叫陈宇。有过多次诈骗和盗窃的前科。而他现在的身份是……”
季瑶抬起头,看着我,一字一句地说:
“观澜府邸的保安。”
我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。
保安?
我想起了那个拦住我,盘问了我半天的保安。
是他?
怎么可能?一个保安,为什么要搅进这么复杂的事情里?
“不对。”我立刻反驳,“案发那天,我去的时候,门口当值的不是他。是个年纪大一点的。”
“他那天轮休。”季瑶说,“但是我们查了小区的内部监控。他在案发前一个小时,也就是下午两点左右,穿着便服,从小区的侧门进去了。一直到晚上才离开。”
一个巨大的谜团,在我面前展开。
一个有前科的保安,为什么要杀柳莺?他又是怎么知道U盘的事,甚至还能做出以假乱真的合成录音?
他背后,还有人。
“高扬。”季瑶转向他,“你之前说,柳莺联系了一个买家,想卖掉U盘。你觉得,这个买家,会是谁?”
高扬脸色惨白,嘴唇哆嗦着,说不出话来。
他好像猜到了什么。
“你们律所,是不是接过一个关于海外资产转移的案子?”季瑶突然问。
高扬猛地抬起头,震惊地看着她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?”
“别管我怎么知道的。”季瑶的语气不容置疑,“回答我。”
“是……是接过。”高扬艰难地点了点头,“客户要求绝对保密。是……是周启明的对家公司,他们想在海外……”
“够了。”季瑶打断他。
她转过身,看着我。
“我想,我知道整件事的真相了。”
季瑶的推断,大胆,却又合情合理。
“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谋杀案,而是一个局中局。”
她在白板上,画出了一个复杂的人物关系图。
“整件事的开端,是周启明的对家公司,我们暂且称之为A公司。A公司想搞垮周启明,他们知道柳莺的存在,也知道柳莺手上可能有周启明的黑料。于是,他们找到了一个人——陈宇。”
“陈宇利用自己保安的身份,接近了柳莺,并且取得了她的信任。他告诉柳莺,他可以帮她把U盘卖一个好价钱,并且帮她偷渡出国。柳莺信了。”
“与此同时,高扬和他的棋子李伟,也在计划着拿回U盘。高扬设计了让你去送快递的局,想让你当替罪羊,然后让李伟动手。”
“案发当天,下午两点,陈宇先进了小区。他可能和柳莺见了面,确定了交易的细节。然后,他躲了起来,等待时机。”
“三点零八分,你离开。三点十五分,李伟进入房间。但他没想到,陈宇一直躲在房间里。就在李伟和柳莺争夺U盘的时候,陈宇从背后,用那个水晶摆件,杀死了柳莺。”
“李伟吓坏了,他以为是自己失手杀了人。慌乱之中,他没有找到U盘,只能按照原计划,打电话给高扬求助。”
“高扬赶到后,为了保护李伟,也为了不让自己的计划败露,他拿走了凶器,并且处理了现场,让你成了最大的嫌疑人。”
“而真正的凶手陈宇,他拿走了U盘,冷静地离开了现场。他不仅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,还成功地把所有人的视线,都转移到了你和高扬身上。”
“他知道高扬在查他,所以,他伪造了那段录音,放在了一个复制的U盘里,用某种方式,让高扬或者李伟‘找到’。目的,就是为了离间你和高扬,让你们内斗,他好坐收渔翁之利。”
“至于李伟,他很可能是在后面的接触中,发现了陈宇的破绽,或者说,他知道了自己是被冤枉的。所以,陈宇杀了他灭口。”
“仓库的那个局,也是陈宇设的。他用你的手机号,给高扬发了信息,又用高扬的手机号,给你发了信息。他想让你们在仓库里自相残杀,然后他再出来,把你们两个都解决掉。”
“如果不是我们及时赶到,他的计划,就成功了。”
季瑶说完,整个审讯室,一片死寂。
高扬低着头,肩膀在微微颤抖。
他精心策划的局,到头来,自己却成了别人局里的一颗棋子。
何其讽刺。
“那……那个陈宇呢?”我问。
“我们已经发布了通缉令。”季瑶说,“但是,我猜,他已经准备跑路了。”
“他会去哪?”
“港口。”季瑶看着我,“A公司答应他,事成之后,会安排船,送他走。”
就在这时,审讯室的门被推开。
一个年轻警察跑了进来。
“季姐,找到了!陈宇最后出现的地点,是东港码头!他今晚十点,有一艘去公海的货轮!”
季瑶看了一眼手表。
现在是晚上九点。
还有一个小时。
“走!”
她没有丝毫犹豫。
“带上高扬!”
12
东港码头,风很大。
海浪拍打着堤岸,发出巨大的轰鸣。
远处,一艘巨大的货轮,正准备离港。
我们赶到的时候,陈宇正准备登上接驳的小船。
他还是那副保安的打扮,混在人群里,毫不起眼。
“陈宇!”
季瑶一声大喝。
陈宇的身体明显一僵,他猛地回头,看到了我们,脸色大变。
他没有丝毫犹豫,转身就往集装箱堆放区跑。
“不许动!”
警察鸣枪示警。
但陈宇就像一只亡命的兔子,速度极快,几个闪身就消失在了迷宫一样的集装箱之间。
“追!”
所有人都追了上去。
我,季瑶,还有被两个警察押着的高扬。
集装箱堆得像山一样,形成了一个个狭窄的通道。
我们很快就失去了陈宇的踪影。
“分头找!”季瑶下令。
就在这时,我耳边,又响起了柳莺的声音。
这一次,不再是香水味,也不是叹息。
而是一股……冰冷的,复仇的快意。
“上面……”
声音指引着我。
我抬起头。
在我们头顶,高高的集装箱顶上,一个人影一闪而过。
是陈宇!
他想从上面逃走!
“他在上面!”我大喊。
所有人都抬起头。
陈宇见暴露了,索性不再躲藏,他踩着集装箱的边缘,飞快地奔跑。
“站住!”
警察们开始从旁边的梯子往上爬。
但陈宇的动作,比他们快得多。
他就像一只灵巧的猴子,很快就把他们甩在了后面。
眼看他就要跑到集装箱区的尽头,从那里跳下去,就可以直接跳上那艘已经开动的小船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。
“安子!接着!”
高扬突然大吼一声。
我回头,看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,挣脱了一个警察的束缚,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撬棍,用尽全身力气,朝我扔了过来。
我下意识地接住。
“替我……给李伟报仇!”他嘶吼着,被另一个警察死死按在地上。
我看着手里的撬棍,又看了看头顶上那个越来越远的背影。
我没有时间犹豫。
我找到了最近的一个梯子,用最快的速度爬了上去。
风在我耳边呼啸。
脚下,是几十米高的集装装。
我从来没做过这么疯狂的事。
我追着陈宇。
他在前面跑,我在后面追。
我们的距离,在一点点拉近。
“你跑不掉了!”我喊。
陈宇回头看了我一眼,眼神里充满了狠厉。
他突然停下,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。
就是杀死李伟的那一把。
“一个跑腿的,也敢来管闲事?”他冷笑着,朝我冲了过来。
我握紧了手里的撬棍。
我没打过架。
但今天,我不想退。
为了柳莺,为了李伟,也为了被毁掉的生活。
我们两个,就在这几十米高的集装箱顶上,扭打在了一起。
匕首很险,好几次都差点划到我。
但我手里的撬棍更长。
我瞅准一个机会,用尽全力,一棍子打在了他的手腕上。
匕首脱手,掉下了集装箱。
他吃痛,嘶吼一声,疯了一样向我扑来,想把我一起推下去。
我们俩,一起滚到了集装箱的边缘。
半个身子,都悬在了空中。
下面,就是冰冷的海水。
他的手,死死地掐着我的脖子。
我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,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。
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。
我看到了。
我看到柳莺,就站在陈宇的背后。
她穿着那件丝绸睡衣,脸色惨白。
她伸出手,轻轻地,搭在了陈宇的肩膀上。
陈宇的身体,猛地一僵。
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,惊恐地回头。
他什么也没看到。
但是,他掐着我脖子的手,却松开了。
就是现在!
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,翻身,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。
他发出一声惨叫,整个人向后仰去。
从集装装上,掉了下去。
“扑通”一声巨响。
一切,都结束了。
我躺在集装箱顶上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。
我看到柳莺的影子,在半空中,对我笑了笑。
然后,像烟一样,慢慢地,散了。
那股缠绕了我这么久的香水味,也终于,消失了。
后来,警察把陈宇从海里捞了上来,没死,但摔断了腿。
A公司和周启明的犯罪网络,被连根拔起。
高扬因为包庇和妨碍司法公正,也被判了刑。
进去之前,他见了我一面。
“对不起。”他只说了这三个字。
我看着他,点了点头。
“我也是。”我说。
我们都为自己的选择,付出了代价。
案子结束后,季瑶请我喝了杯咖啡。
“你身上的那种能力,想过去医院检查一下吗?”她问。
我摇了摇头。
“不用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我怕查出来,它就没了。”我笑了笑,“虽然带来了很多麻烦,但最后,也算是它救了我。”
季瑶看着我,也笑了。
那是她第一次,对我笑。
“以后有什么打算?”
“不知道。”我喝了口咖啡,“可能……还是继续当个跑腿的吧。”
生活,总要继续。
只是这一次,我知道。
有些东西,看不见,但它确实存在。
就像人心。
也像,那些留在世间,久久不愿散去的……痕迹。
更新时间:2025-11-06 01:02:49